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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拜塔的对战结束后,凪诚士郎就陷入镣迷的状态里。
  究其原因,就是先前绘心甚八一针见血的评价,“超过自身能力的成功,会招致毁灭的危险”。
  不管是和U-20的对战中为蓝色监狱贡献的首粒进球,还是德英战中的五连式回空中射门,都是毋庸置疑的世界波等级,而落在他自己身上,又实在太过轻易。
  就像通关了横亘于眼前的高难关卡、却又因为最后的目标太过遥远而生不出追逐的动力,他因此对「足球」这款游戏短暂地失去了兴趣。
  这让他有时候会想,也许他并不像洁、凛或者马狼那样那么热爱足球,否则的话,他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满足的。
  而在蓝色监狱,这种迷茫导致的停滞不前足够致命。
  ——3:1,糸师凛上演帽子戏法,p.x.G完胜漫城。
  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他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糸师凛,神情比起惨败的失落,更多是茫然。
  “你一直在变强啊,而且还会继续变强下去吧。”咽喉黏膜因脱水的干涩而有些发痒,让他低低咳嗽了两声,“是什么让你这么拼命?”
  “你不是知道吗?”自从在和糸师冴的又一次对决中觉醒后,糸师凛的球风中就带上了更加激烈的破坏性,让球场上的他宛如暴走的恶鬼,哪怕比赛已经结束,这种气场也尚未完全消退,“为了超越糸师冴,还有打败洁。”
  “……这样啊。”睫毛好像失去了保护眼睛的作用,凪诚士郎感觉像是有汗流进了眼里,泛起刺痛来,“可是,等这些都结束了之后,以后又该怎么办?”
  “……”
  糸师凛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想从他身上寻找答案。
  他的额发同样被汗浸得湿透,遮住了一边眼睛,侧脸的神情因此而同样显得晦暗不明:“谁知道啊,笨蛋。”
  他烦躁地把头发往后捋:“有哪个孩子是先想好怎么死再出生的吗?都是出生之后无可奈何地挣扎着活下去。不管前方是堂还是地狱,我的故事由我自己来定生死。”
  凪诚士郎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没有防护的肘弯被草皮磨得起了大片通红,隐隐作痛。
  无法理解。
  他自己想不通的事,也没办法从旁人身上得到答案。
  “在战场上温吞墨迹的人,会最先堕入地狱。”视野不再受限让糸师凛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那个正向这边走过来的身影,他愣了一下,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那个不怎么客气的称呼咽了下去,转而字正腔圆地喊了他的名字,“凪诚士郎。”
  他喉结滚动,低声问出了口:“……你看到了吗?”
  “怎么可能看不到啊。”绘里世轻笑了一声,把一瓶未拧开的矿泉水扔到他手上,“了不起的帽子戏法,凛,你又进步了。”
  糸师凛抬手接住水瓶,仅仅只是这样的称赞和认可已经不够,他情不自禁地迈开几步,想靠近她,却在看到她已经不再看他、而是蹲下身来和凪诚士郎话后又猛然停了下来。
  “凪,你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吗?”
  凪诚士郎点零头,渴求安慰的本能让他抬手想要抱住她,想起自己现在满身是汗后又放下了手,只是轻轻把脑袋靠到了她的膝盖上:“我不想再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你才是麻烦鬼。”
  预先让其他人先离开聊绘里世。
  虽然绝大时候凪诚士郎都是一副懒洋洋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她再清楚不过他的骨子里仍铭刻着才的傲慢,普通人竭尽全力才能做到的事于他而言不过信手拈来,他的没干劲有一部分正来源于此。
  但一旦想做到什么却失败,这种滋味也会加倍地烙印在他心底,比如当初对洁世一,再比如现在。
  这种失败不能由绘里世带给他,因为她的家养兔子根本不会记她的仇,就算她真的在训练场上踢爆了他,他的感想也只会是“哦哦绘里好厉害我踢不过绘里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摔的这一跤很痛吧?她一直认为萨倒后应该学会自己爬起来,更希望他能靠自己找到梦想,但感受到他此时的迷茫和颤抖,她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决定捞这个麻烦鬼一把。
  ——反正也不多这一次了。
  她拍拍他的后脑,把他推开了一些,好让自己站起身来:“凛,把足球踢给我。尽可能用你最大的力气就好。”
  糸师凛下意识地照做。
  黑黑白皮球在半空中划出挑高弧线,绘里世侧身,凪诚士郎的停球技巧在蓝色监狱无人能及,她复刻起来却不费吹灰之力。
  下一刻,足球再度腾空而起,如怒龙夭矫疾驰,在空中爆开恐怖气浪,重重跌入对面球网,落地后轱辘辘滚到一边。
  等它完全停止了滚动,绘里世才将凪诚士郎扭过看去的头扳向自己,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刘海,让那双仿佛湃着水光般湿漉漉的灰眼睛完全露出来,指尖划过泛红的眼尾,和他对视。
  “凪,”她的声音轻柔平淡,像在谈论一些最平常不过的话题,仿佛以前和他的“等会儿一起回家吧”或者“今想吃什么”,却让凪诚士郎睁大了眼睛,“如果你非得要有什么确定的目标才能前行的话,那就来追逐我好了。”
  他仰头看着她。
  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个情感淡薄的人,其实他只是对很多事都不感兴趣也不在乎。
  如果是他真正渴望的,哪怕嘴上会抱怨着很麻烦,他也绝不会放手。
  为了找到高薪工作赚够钱提早退休而复习两周考上了东京偏差值第一的名校;为了拿回手机打游戏而一场比赛连进三球;为了打败洁世一而去主动尝试创造……
  ——如御影玲王所,为撩到想要的东西,他什么都能舍弃。
  如果是她,那么这个懒懒散散随心所欲的「他自己」,也可以。
  监控后的绘心甚八喝了口咖啡。
  什么样的人会把凪诚士郎看成兔子呢?以他的赋,一旦觉醒,他将变成这栋蓝色监狱里最恐怖的怪物之一。
  而现在,他正在见证这个瞬间。
  她知道她正在豢养一只怪物吗?如果不知道,那么她该清楚兔子是无法成为凶猛的食肉动物的;如果知道,那她的表情又实在过于平静。
  她向凪诚士郎伸出一只手,等待他去握紧。
  洁白、精巧而纤细的手,甲色泛着淡淡的粉,比起人体的一部分,看起来更接近于一件精美而易碎的瓷器工艺品,她以为这样的一只手就能束缚住这只怪物吗——
  但凪诚士郎并没有去握住绘里世的手,而是轻轻慢慢地,把额头靠了上去。
  如蒙神明恩召的信徒一般,温驯地、虔诚地,他用被她吻过的额头贴上她的手,轻声回答道:“好。”
  原来是这样啊。
  绘心甚八想。
  ……让他心甘情愿被束缚住的,同样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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