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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银钩钩
  “咕!”灵羽在窗台上扇动翅膀。
  薛绥猛地伸手推他,未及惊呼,便被一只带着佛手柑香气的大手按了回去。
  李肇衣袍擦着她的腰侧,嗓音好听得仿佛裹着夜露的琴弦。
  “你要赖到几时?”
  “殿下夜闯后宅,是准备将端王府的天捅出个窟窿?”
  “捅破天,吃亏的也不是我……”
  李肇指尖划过她腰间的丝绦,勾着那穗子把玩,情丝蛊激起来的灼热肌肤,透过她单薄的寝衣落下来,烫得她心尖一阵阵发紧。
  “太子殿下的做派,活似个市井偷香贼,有辱斯文。”
  李肇低笑一声,就着月光打量她披散的长发,眼眸慢慢落下。
  “斯文?孤有这东西?”
  薛绥偏头避开他的气息,发现衣领在挣扎中微微敞开,倒像是她在故作姿态引君入瓮一般。
  “太子若是想寻我解闷,何不大胆直言?”
  她淡然而笑,索性将衣领拉开,露出锁骨处一片细腻莹白的雪肌和月色下隐隐蜿蜒的疤痕,冷淡面对着他。
  旧疤如藤蔓攀附在雪肌上,衬得她脸颊愈发清冷。
  “横竖你我是盟友,我并不在乎贞节名声这些虚浮之物……”
  初次去幽篁居,她尚且可以宽衣解带,何况此时?
  她不信哪个男子面对这样的疤痕,还能风雪月的遐想。
  李肇呼吸微微一滞,气她不解风情,身子却被情丝蛊撩拨得滚烫,血脉翻涌成潮……
  “今日在书房给李桓奉茶时,你熏的什么香?”他声线嘶哑得如同寒夜风沙,很是勾人,“素心兰?玉蕊香?嗯?”
  “是素心兰香。”薛绥答。
  “好一个素心兰,你知道这香……会催发情蛊吗?”
  薛绥一怔,李肇滚烫的指腹已然碾过她锁骨上的旧疤,慢慢地掠起来,拨开她后颈的碎发。
  “这些疤痕,好似淡了?”
  薛绥撞进他幽深如潭的眼眸,“太子的伤要是不折腾,也早该结痂了。”
  这是说他故意加重伤势,来找她诊治……
  李肇闻声不仅没恼,反而轻轻发笑。
  “是。”
  他忽地俯身逼近,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夫人若有心疼,便少算计孤两回?”
  薛绥:“殿下这话可折煞我了,我算计殿下能得到什么好处?”
  二人眼对眼相视,呼吸交缠间,李肇忽地低笑出声,神情很是愉快,兀自坐到木案边的圈椅上,衣摆逶迤,仿若变戏法似的,掏出两罐祛疤膏。
  “孤是来为平安送药的。”
  “多谢殿下。”
  薛绥微微行礼,安稳地坐在他的对面,看着那两瓶珍贵的雪蛤膏。
  不得不说,宫中秘传的贵物对疤痕当真有效。
  她不客气地收下。
  李肇擒住她的手腕,低低说道:“薛平安,你以为借孤的手除去罗家,能把自己摘干净?”
  “我要除的,不是罗家。”薛绥挣开桎梏,案上的一面铜镜映出她眼底的寒芒。
  “郑国公府?”李肇眯着眼睛问:“还是萧家?”
  薛绥微微眯了眯眼,想到天枢的话。
  旧陵沼二十万冤魂的哭嚎声,夜夜入梦,岂是私仇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个仇太沉重了。
  她方才躺在榻上便在想,如何能借势布局,从个人私仇上升到朝堂根基,从三公九卿,直指皇权……
  回京前,她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清算私仇。如今要盘算的未来,更宏大深远,需要更谨慎细致的布局……
  她拢紧衣襟,也跟着懒懒发笑,“那殿下不妨猜一猜好了,接下来要倒霉的,是郑国公府……还是萧家?”
  女子柔若无骨的手,烫得李肇心口发烫,后背冒出一层薄汗。
  他身子骤然绷紧,将她拉近寸许,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有朝一日,可会轮到东宫?”
  薛绥猛地勾住太子玉带,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吐气如兰。
  “殿下何必猜忌?你彻查此案,也并非因我相求。我要报仇,殿下也要萧嵩认罪伏诛,打压端王的势力。我说过了,我与殿下各取所需,是最合适的盟友……”
  李肇指尖抹去她眼尾的嘲弄,待她气息稍稳,方才开口。
  “盟友?就像你故意在波斯绣庄让孤难堪,挑唆怀春女子,对孤大胆示好那样的表里不一?”
  挑唆?薛绥秀眉一蹙。
  铜镜中映着她柔顺的鬓发,也照见李肇眼底的凛冽。
  “郭三姑娘情窦初开,心悦太子是她的私事,与我何干?”
  “薛平安,你有没有心?”
  见她沉默,李肇忽然拽过她手腕按在心口。
  细柔的织锦下,太子殿下的心跳清晰而激烈,如同擂鼓一般。瞧着她的那双黑眸里,也满是炽热与渴望……
  “情丝蛊种在孤的心头,与你无关吗?”
  李肇忽然欺身逼近,气息纠缠她鬓边碎发,咬着后槽牙质问。
  “有一事,孤从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何给孤种情丝蛊,偏要入端王府。如今孤懂了……”
  “什么?”薛绥问。
  “你本就是一个双面娇娃,左右周旋。你既不盼李恒好,也不盼孤好,你除了报私仇,想必还有别的野心?”
  说罢他眼眸微微一深。
  “在旧陵沼的传说里,有二十万大军覆灭在前朝那个破败的皇陵里,这是何等的人间惨事?他们的后人想必恨透了李氏王朝……所以,薛平安,你是来要孤的命的吗?”
  帐幔无风自动。
  暗夜里,隐约传来巡夜护院的脚步声。
  有火光自窗户透入。
  二人四目相对,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久久未言,直到那摇曳闪烁的火光慢慢远去……
  薛绥再次听到李肇紊乱的呼吸。
  “命,孤给你。你,交给我。”
  薛绥掌心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想要收回手,李肇却紧握不放。
  悬在帐幔的银铃撞到他头上的墨玉,泠泠作响。
  太子殿下炙热的心脏,鲜活跳动。
  薛绥自认冷心冷情,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动,更不会轻易对男子动情。当初玉衡师姐为免她为情丝引所伤,也早早让她服下了特制的丹药,封了情脉。
  可以说,她当真是一个无心之人。
  接近李桓也好李肇也好,无非是为了更方便行事,从来不曾有一丝对男女之情的考量……
  可此刻,她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加速。
  躁动的心脏仿佛要从心窝里跳出来一般……
  她咬了咬牙,“太子殿下言重了。”
  “平安,你可是也难受了?”李肇轻声低问。
  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的云锦宽衣,很是轻薄柔软,触感顺滑得仿若流水一般,那劲瘦的腰,宽阔的肩膀,剪影般展现在薛绥的眼睛里。
  让她抬起来的手,无处安放。
  “别撒谎!”
  李肇凑近,朗目疏眉散发出一种魅惑的邪气,墨玉映着月光,莫名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流……
  “太子殿下,端王在檀秋院派了守卫,你不要肆意妄为。”
  “你以为孤怕他?”李肇扶着她汗津津的身子,只觉掌中柔腻,温香软玉挟潮浪再次如洪流一般袭来,猖狂得仿佛要将他淹没……
  薛绥这时才发现,他紧绷的身子,微微发着颤,好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是伤口痛了?”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李肇的肩膀。
  李肇轻笑,垂首凑近她的耳垂,仿若要一口咬下去似的。
  “假情假义。”
  薛绥恼怒,重重推在他的肩膀上。
  见他龇牙痛苦的样子,她方才冷冽而视。
  “自找的。”
  她果断转身,明明没有半分温柔,李肇却觉得格外缱绻温婉。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一下,“从前孤以为,这世上没有人能拿捏得了我。不曾想,情丝蛊可以,你薛六可以。”
  他眼神迷离。
  那是一种被情所困的人,流露出来的脆弱。
  “薛平安,你要孤当刀,总该给个甜头。”
  薛绥有短暂的失神,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玉衡师姐的东西,能这样厉害。
  李肇身为太子,坐问东宫,从小在权谋倾轧中长大,自是一个内心强大的男子,可他的克制和隐忍,在情丝蛊面前不堪一击……
  “殿下是想报复我么?”
  李肇冷笑,满脸笼着情潮,眼里是求欢的野性,忽地将她打横一抱……
  薛绥没有防备,被他搂个正着,后背触到柔软的锦被,手脚在榻沿上蹭得生痛,不由懊恼地低呼一声……
  下一瞬,已被他翻转过来,整个趴在他的身上。
  她长发方才便已松散,李肇顺手拿走她头上的青玉簪,乌发如瀑布一般垂落,轻轻落在他的肩膀和颈窝,痒痒地钻心。
  “薛平安,就你这狗脾气,除了孤,何人理你?”
  李肇双眼泛红,胳膊上的肌肉一鼓一动。
  但他看似疯狂,却毫不慌乱,更没有私闯王府后宅的紧张。那眼底的坚定和隐含的占有欲,甚至令人怀疑,他对于戳破二人的隐秘,是怀有期待的。
  薛绥心情略略一沉。
  当初选中李肇,是因他反感陈规陋习,桀骜叛逆,是最好的助力。
  若弄巧成拙,让他不顾一切代价对付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恼了?”李肇语气轻柔,带着一丝谑笑,就好像在哄骗不经事的小姑娘,双手温柔地托住她的长发,如同梳理一般。
  “听话吧,别再跟我闹了。你不知我这些日子,有多难熬……”
  月光好似轻柔缥缈的银纱,为他的面庞镀上一层柔光。
  隔着轻薄的衣料,情丝蛊仿若要从血脉中挣脱而出……
  薛绥有一瞬的恍惚,突然正对着他的眼眸,细声宽慰,
  “殿下如此难受,我可以帮你的。用更好的方式……”
  李肇心里有一根弦,瞬间绷断。
  长久受情丝蛊折磨而得不到满足的感官,那积攒的欲,如同炙烧神智的野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脑海里呼啸着千军万马般的念头,只有一个想法:带走她。
  这种念头很是疯狂。
  纵使他忍得眼眶发红,也难以抑制。
  要是以前谁敢说他会失控,他能抽对方嘴巴子。
  他从来不屑女色,更不屑于与旁人争风吃醋。
  可如今,他形同疯魔一般,觊觎皇兄的如夫人,而且满心满眼想着占有她,想把她带走藏起来,不被人瞧见……
  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因情丝蛊作祟。
  但他的头脑是清醒的。
  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清醒地看着自己犯傻,这种清醒本身比失控,更让他觉得焦灼和煎熬。最疯狂的时候,他甚至恨不得颠覆朝纲和伦常……
  “好。”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轻柔又深沉。
  “孤便信你……”
  薛绥长睫扑簌一下,冷静地坐起,顺手摸出自己更衣时解下的衣带,慢慢爬上去……
  半敞的衣襟,带着慵懒和洒脱,别样妩媚……
  在李肇不解的目光之中,她冷静地将他的双手抬起来,交叉在一起,一本正经地绑在雕床的床柱上。
  李肇微微吃惊,眸底如冷电乍现一般。
  “薛平安,你做什么?”
  “别动!”薛绥平静得近乎无情,下手也不犹豫,手指用力杵在他的脑门上,然后低头凑近,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殿下不是难受吗?当理智不能自控的时候,便只能人为强制了。殿下放心,等冷静下来,便会好受的。”
  又冷又欲。
  却咫尺天涯,触碰不及。
  李肇从未见过这般冷漠却媚到极至的女子,浑身好似烧红的烙铁一般,火焰在眼底疯狂燃烧。
  她却一言不发地摸索着,为他倒来了一杯冷水。
  又从药箱里找出一根银针,刺破手指,将指尖血滴入水中,凑到李肇的嘴边。
  “喝了,调和阴阳。兴许能缓解公蛊的躁动……”
  兴许?
  上次李肇便是被她哄着中招的,自是抗拒。
  尤其,他方才以为她说的“帮他”,是用他以为的那种方式。不承想这狠毒的女人,当真是不解风情,对他一点旖旎心思都没有。
  李肇喘息几声,尝试解开束缚。
  薛绥见他不老实,摁住他的胳膊,索性把他的腰带也抽出来,将他的两只脚一左一右的分开,以“大”字形绑在了竖柱上。
  “得罪了!太子爷——”
  冰冷的水,缓缓滴在他的唇边。
  见他不肯张口,薛绥索性将带着血的手指探过来……
  李肇眼瞳微微一收。
  他的肌肤很是白皙细腻,唇型优美,是那种瓣般的颜色,柔软温热……这般受她摆弄,领口微敞,面颊染着可疑的绯红,却是那样愤怒冰冷的眼神,薛绥看着也觉得自己作孽。
  “可好受些了?”
  李肇微微张着干燥的嘴,那舌不经意扫一下,血腥的滋味入口,不仅没能将冲动压下去,反倒更是火上浇油……
  急促的呼吸,仿佛要将克制的杀意与欲念一并驱散。
  “薛平安,孤会杀了你,信不信?”
  月光照进来被薛绥的后背拦住,她也瞧不清李肇的神情,只有那闷闷的哼声,仿佛困兽低吼一般。
  “这样难受吗?”薛绥斜了斜眼眸,像在研究什么要命的野兽似的,心平气和地看着他,探了探额头,又伸手去探他被捆住的腕脉,声线清冷如碎玉……
  “莫急,莫急,殿下要平心静气……”
  李肇气得笑了起来,眼里燃烧着滚烫的火。
  “你可当真是个好人……”
  他低头看了一下被捆绑的身子,一副狼狈模样,要是让来福和关涯等人看见,从此他李肇再不要走出东宫见人了。
  “松开我,即刻!”
  “我是为殿下着想。”薛绥很是淡然,手指在他的喉结和颈子间游走,仿佛是为了测试情丝引带来的热度,甚至捏了一下他爆红的耳垂,反复磨蹭,看他反应。
  对李肇而言,这是火上浇油,万蚁噬心……
  “薛平安……”
  便是死,也好过受这样蚀心的折磨……
  李肇咬牙切齿,挣得床栏吱呀作响,月白锦袍散乱如同揉皱的宣纸。情蛊发作的眼尾潮红未退,显出一种破碎凌乱的艳色。
  “薛平安……”
  半掩的窗儿,带着微风,月色暧昧不明。
  这时,院墙外突然火把大亮。
  脚步声急促,李桓低沉的嗓音,穿透窗纱传来。
  “平安,巡夜护卫说,听见你屋里有响动。可是出了什么事?”
  薛绥微怔,一把拽落床帷上的银钩。
  李肇:薛平安,你敢坑我,也不打听打听,我姓甚名谁?
  薛绥:姓李名贼大?号……折腾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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