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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迩起床就发现落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花园里的枝桠和矮灌木装银裹素,半空中仍落下大片的雪花。
  她赤着脚跑下床,额头贴在玻璃上。
  有人正在清理道路上的积雪。
  好难得,明胥很久没有下过雪了,它总是干燥多风,和浪漫离得很远。
  正合时宜,晚上就策划了这么久的舞会,还有这样漂亮的天气。只等傍晚司机送她和陈拓一块去嘉礼高参加冬季舞会就好。
  陈迩走进了衣帽间。
  没一会儿陈拓敲了两下门就进了她的房间。
  床上的被子还是凌乱着的,没有人在。
  陈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陈迩。”他叫她的名字。
  “唔……”衣帽间传来含糊的应声。
  原来是在的。陈拓眉眼松下来,直接打开了衣帽间的门。
  开门的瞬间陈拓撞见了大片的雪白,是她还未系起带而赤裸着的脊背,敞着的缝隙直接开到了腰际,中央的脊骨清瘦,像是一道飞机云,两颗笑弧似的小窝陷在她的后腰。
  他和落地镜前的陈迩在镜中对上眼神,她眼睛微瞪,显然没预料到他这么突然地开门。
  镜中的女孩穿着条及地的绿色塔夫绸长裙,是上个月就定好了的礼服,廓形领口将她的锁骨衬得很是精致,往下,淡淡的乳沟嫩白鸟喙般隆起。
  她随手夹了下头发,颊边的头发变成了个俏皮的卷儿。
  “你做什么突然进来,”她捂着前胸的布料,“我试衣服呢。”
  陈拓也只是恍惚了一会儿,倒是很镇定地上前,手指触碰她赤裸的背,但很快移开了,只是拿起散落的带子,手指交缠,将后背的绳带系起。
  “你想找谁帮你?”他垂着眼睛,视线从她漆黑发丝圆润肩头一路滑落回自己手上的事情。
  “阿姨啊。”陈迩像看白痴般看镜子里背后的陈拓。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长袖速干衣,肩膀的肌肉线条隆起非常健壮的轮廓,紧贴着的布料透出锁骨的形状,往下胸肌也是微微鼓起的,上面的宽愈发衬得腰线纤细。漆黑的头发有些乱,大约是才运动完。
  陈拓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健身这事是非常看天赋的,极大可能是陈拓把她的天赋全都偷走了!不过这个天气他运动完一圈回来她却还带着刚醒的浮肿……可恶啊,做什么这样勤奋。
  “系好了。”他早就察觉到她在镜子里乱看,抬起眼将她的视线果然抓了个正着。
  陈迩转过身在镜子里看自己的背后,他是交叉系起的,规整漂亮,在脊背后切出一块块均等图案,腰际的蝴蝶结拖出两条长带垂落。
  “嘿嘿。”她笑了两声,提着裙摆赤脚转了几个圈,裙摆蓬松地鼓起,在陈拓面前做了个懈怠的屈膝礼,她半抬着下颌,问他:“怎么样?”
  问完她又想起这人经常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没等到回答之前,她已经为以前的陈拓恼火起来,如果他的嘴里吐出她不想听的字眼,陈迩决定就给他一拳。
  他半歪着头,眼神像是认真打量着她。
  “还行。”陈拓说。
  都已经做好挥拳蓄力的陈迩顿时哑火了,还有点狐疑。
  她站直身子,又在镜子前面欣赏了一下自己,连一向事儿精的陈拓都说还行……说明真的很不错吧。
  “不过,”陈拓一开口陈迩的眼神就飞了过去,“少了些东西。”
  他思索着,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小臂。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做什么去?”她问。
  “拿东西。”
  她坐在椅子上乖乖等他。
  陈拓回来得很快。
  看清他手里拿了什么,陈迩突然感觉喉咙酸酸的。
  祖母绿满钻颈链被陈拓拿得像是麻绳一般随意,缠绕着他雪白手指。
  那是曲苓最珍惜的藏品,历史意义甚至超过本身造价的高昂。
  她把它留给了陈迩。
  陈迩很久没有看过它了,不知什么时候有传言说每个拥有它的主人总是早逝,甚至曲苓都契合这种近乎诅咒的规则,隐隐中,陈迩有些憎恶这条美丽昂贵的首饰。
  陈拓半弯下身子,指腹擦过她修长的颈,为她戴上了这条颈链。
  十叁块颗水滴般垂坠着的祖母绿切石冷冷贴着她的颈子,铂金嵌满钻在衣帽间的暖光下折射出华丽耀眼的光亮。
  陈拓失神地看着她。
  难怪说人靠衣装,笨蛋一样的陈迩戴上它,竟有几分冷艳薄情的端庄。
  “不喜欢。”她摸了摸脖子,小声说。
  她眼神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流转,明明是很喜欢的。陈拓的眼光一向很好。
  陈拓自然知道那个流言。
  一件死物,他并不信它能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你忘了妈妈那时候说了什么吗?”他的手扶在她窄窄的肩上,弯下腰,两张脸凑得近。
  “她说拥有它的时候总是幸福的,所以每个幸福的时候她都戴着这条颈链,”他的手指扶着陈迩逃避的侧脸,让她的眼睛在镜中看向自己,“在获得金奖的时候,和爸爸相遇的时候,爸爸的公司上市的时候,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她说那都是很开心的时刻。”
  “妈妈把它留给你,只是希望你也拥有这种幸福,”他将她眼里涌出来的泪水轻轻拭去了,可是很快就有下一颗落在他的指尖,滚烫连绵不断,“……只有幸福是她想留给你的。”
  已经过了很久,她以为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了,但陈拓一说起,陈迩就回想起了曲苓的模样,最后的时候她变得枯黄干瘦,疼痛却没有让她变得情绪失控,如果她暴怒无常这反而更好让人接受。总是独自忍受着多少痛苦呢?光是想象就觉得难过。她总是温柔的,手指轻轻摸着女儿的脸颊,说话的声音很细很虚弱。她的温柔和气味原来都还清晰地被记着。
  眼泪也不总是痛苦的时候才会落下来,陈迩半咬着下唇试图让呼吸别那么乱,陈拓揉了揉她翘起的头发。
  她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转身冲进陈拓怀里遮住自己的脸。
  陈拓只是看着镜子里她的背影,她轻轻的呜咽和温热的呼吸都抵在左胸往里钻,只有肋骨在负隅顽抗,那里已经潮湿一片。
  他抬起手用力抱了抱她的后背,然后捧着她的脸使得她从自己怀里退出来,她的下睫毛因为眼泪纤长地贴在下眼睑,黑眼珠浸了水格外剔透,脸在自己掌心显得好小。
  陈拓的拇指擦了擦她狼藉的脸颊,额头在她额头抵了抵,“行了,别哭了,鼻涕要吃进嘴里了。”
  陈迩一拳捶在他小腹,硬邦邦的,只发出声钝响。
  她拿起湿巾擦了擦脸颊又偷偷看了看——根本没有流鼻涕。
  “而且,”陈拓在她面前抬起左手,“我也戴了。”他那张总是冷淡的脸上在这种时候露出顽皮的笑。
  套件里的祖母绿手链戴在男孩修长的雪白腕间,款式简单落拓,在他身上倒不显得怪异违和,反而很有些特殊的清俊气质。
  “如果真的有不幸,那我们一起不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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